8月24日，纽约汇市日元兑美元汇率一度飙涨至83.58∶1水平，创下了15年来日元兑美元的新高。当天日经225指数应声下跌1.3个百分点；仅隔一日，日元兑人民币汇率一步跨入“8”时代––每100日元可兑换人民币8.08元，而此前日元兑人民币汇率一直稳定在100∶7.60左右的水平。

    此非昙花一现。自5月初以来，短短3个多月内，日元兑美元已累计升值逾11%。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强势货币，也是全球四大储备货币之一，日元的持续走强不断撩拨着全球经济的中枢神经，尤其是在全球经济走势依旧低迷、美国二季报远逊预期的当下。

    殷鉴在前。日元升值曾多次引发日本政府、央行的强力干预，此次也不例外。8月30日，终于按捺不住的日本政府与日本央行双双出手，前者抛出了逾9000亿日元的新的经济刺激计划，后者则把市场注资规模追加了10万亿日元。

    此举能毕其功于一役，还是权宜之计？我们不妨随专家的视线一探究竟。

    日元飙升，美元贬值是主推手

    日元暴涨并非始自今日。事实上，日元几乎是近3年来表现最为“疯狂”的国际货币。数据显示，2007年8月1日至2010年7月31日，日元兑美元、欧元和英镑的汇率分别升值了27%、30%与43%，对加元与澳元也分别上升了24%、22%。而最近这一波的暴涨则始于7月中旬，其兑美元汇率连续三周上涨，并于8月25日一举冲破84∶1的整数关口，纽约汇市盘中一度升至1995年6月以来的最高位––83.58日元兑1美元。

    一直与低利率政策相伴的日元，此轮走强几近嚣张，缘由何在？

    东亚银行杭州分行首任行长梁达文认为，与日元以往的主动性升值不同，这一波升值在相当程度上是“被升值”––不是因为日本经济特别健康强大，而是全球股市下跌带动了避险情绪的高涨，投资者纷纷选择避险功能更出色的日元。

    美元的贬值显然是构成日元升值的最大推手。由于日本央行常年维持几近零利率的低利率政策，许多投资者便以低息借入日元后，再在外汇市场上转化为高息货币或投资于其他币种的高回报资产。这就决定了日元易“变脸”的特性––当外部市场环境好、投资者风险偏好强时，汇市上的日元常常会供过于求，导致其汇率走低；反之，环境恶化、避险情绪上升，投资者又会急于从高风险市场撤回，将资产换回日元来偿还贷款，从而推高汇率。加上今年二季度美国经济复苏力度羸弱及经济前景极大的不确定性，在美元贬值和日美利差缩小的背景下，国际金融市场上一直虎视眈眈的热钱，开始大规模地买入日元，导致大量日元拆借资金回流，进一步助长了日元升值。

    另一方面，日元本身固有的出众避险功能也使其成为市场抢购和押宝的对象。日本现有多达225万亿日元(约2.5万亿美元)的对外资产，是世界最大债权国之一，构成了对日元的强势支撑。尽管日本债务也很惊人，在本国GDP中占比超过200%，甚至高于欧美等国的债务比重，但因其政府债务中90%以上都是内债，主要为本国居民持有，这与外债占比较高的欧美等国有天壤之别，其遭遇大规模抛售的风险概率极低，对那些有避险需求的投资者则具有很强的吸附力，其炙手可热并不算意外。

    走强之后，日本经济利弊交集

    在人们印象中，本国货币升值通常会给本国经济造成负面“杀伤”。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不少人更是把日元升值几乎等同于“资产泡沫”、“经济衰退”。但在梁达文看来，日元升值是一把“双刃剑”，尽管其对经济的负面影响可能更甚，但也并非全无是处。

    毫无疑问，日元急速升值对日本出口影响首当其冲。众所周知，日本经济增长主要是靠出口拉动，日元升值势必将削弱日本出口产品的竞争力，日本企业也因成本骤增而日子难过。据日本央行一份调查报告称，在日本大型制造商眼里，日元兑美元汇率最理想的状态是设定在90∶1至95∶1这一区间，日方还专门作了推算，得出的结论是日元汇率每升值1日元，企业年利润的降幅就将扩大1.6个百分点。而每跌1个百分点，对企业的杀伤就已相当巨大。据测算，丰田汽车公司全年的收益因此将减少350亿日元，本田汽车公司则减少200亿日元利润，其他像佳能、东芝和索尼等主要出口型企业的“收成”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小企业则普遍会陷入亏损境地。

    其次，日元急速升值将加剧通缩程度。一方面，日元汇率攀升会造成日本出口商品价格上涨，且出口受阻反过来又会导致国内商品库存积压，进一步激化市场供过于求的矛盾；另一方面，日元升值使得日本进口商品价格下滑，继而打压国内商品物价。更令人担忧的是，日元升值会导致消费者增强对物价下降的预期，进一步固化人们“持币惜购”的心理和行为，消费就此遇冷甚至一跤跌入冰窖。

    尽管如此，作为国际可兑换且盯住美元的主要低息货币，日元在全球较高的流通率，决定了只要其升幅不是“狂飙突进”式的，对日本经济负面冲击的强度便会有所“收敛”，甚至在某些方面会带来一定的积极效应。

    梁达文列举的理由有二：一是随着产业结构的调整，日本企业抗日元升值冲击的能力明显增强。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已将众多附加值较低和受日元汇率动荡影响大的纺织、轻工、普通电机等行业的生产转移至海外，其海外产值几近国内制造业总产值的30%，日元坚挺反而有利于其海外生产；二是日元此番升值主要是受美元贬值影响所致，日元对欧元不仅未升值，相反大幅贬值。因而，日本对欧盟及亚洲国家和地区的出口不降反升。

    相比之下，日元升值给日本经济带来的益处却少有提及––

    其一，日元升值有利于日本经济结构的转换。日本经济历来是重外需、轻内需，这一模式在国际金融危机风暴下显得“弱不禁风”，日元升值某种程度上恰好补充了其部分“元气”。另一方面，尽管日元升值令不少出口企业呼吸困难，但刀无两面利，内需型生产必会借机振作。

    其二，强势日元有利于提升日本国内购买力，使日本经济摆脱对出口的“成瘾性”依赖，加上投资者频频参与日元套利交易，大大加快了日元的流动速度，客观上加大了M2(广义货币供应量)供应量，流动性更充足。

    其三，日元走强有利于日元国际化，巩固其强势货币地位。随着美元霸主地位遭受挑战，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的呼声渐高。但纵观主要国家货币，人民币国际化尚需时日，欧元则因欧债危机难以抬头，这反倒给了日元昂头呈强的天赐良机。

    干预温和，汇市股市都不买账

    日元升值对日本经济的敏感度不言而喻。面对节节攀升的日元，日本政府是雷声大雨点小，继续作口头干预，还是真刀实枪地拼上一把？

    8月30日，举棋不定的日本政府总算抖开了“包袱”––这边是宣布政府打算使用2010年度预算储备基金中的9200亿日元，出台新的经济刺激计划。那厢，日本央行进一步放松银根，在此前提供20万亿日元3个月期贷款的基础上，向国内金融机构再增放10万亿日元6个月期贷款，并维持年利率为0.1%的基准利率。

    可惜市场不太领情。消息宣布的当日，日元旁若无人地继续高歌猛进，其兑美元汇率由85.90∶1快速上升至85.50∶1，日元兑欧元也涨至108.98∶1。次日，东京股市大幅下挫，日经225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下跌3.55%，创下16个月来的新低。

    梁达文认为，日本此次的干预举措算不上是“惊艳一枪”，充其量属“温柔一刀”，原因就在于尽管日本政府对日元升值异常敏感，但毕竟日元升值目前未到难以容忍的地步，所以即使政府出手干预，强度也有限，更多的是出于纾解因日本经济复苏放缓及日元升值而引发的市场担忧情绪的考量。

    至于此举能否从根本上起到狙击日元升值的作用，梁达文表示，还有待观察。说到底，亚洲各国货币的稳定问题，实际上都源于经济成长的动力对西方尤其是对美国的过度依赖，所以日元升值也非日本央行单方面就能搞掂的。从过往经验看，2003年1月至2004年3月日本政府曾先后10多次向市场抛售了总计35万亿日元，并由日本央行同步实施了史无前例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才把那波日元升值的势头给打压下去。但此时非彼时，眼下全球经济形势不明朗，美国和欧洲渐显通缩预期，因而即便日本政府和央行再度“双剑合璧”，其难度会比前次干预大很多，需要看其他国家的脸色，特别是要美国的政策配合才会见效果。

    当然，倘若此次干预效果真的不佳，日元升势照旧，一旦触及伤害日本经济复苏的底线，就不排除日本政府将采取更“大胆”行动的可能––除了投放更多日元打消日元升值预期外，日本央行还可通过增加国债收购规模来干预汇市，甚至开动印炒机在汇市直接抛售日元。（浙江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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